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入了夏,天渐渐热了起来,而花杏的阿娘却生了场病,在这一年尤为燥热的夏天愈发严重,请了几次郎中都不见效。花杏这几月间都留在家中陪伴娘亲,甚少出门。她望着塌上愁容满面的母亲,再看着那喝了一半就放在小木桌上的汤药,叹了口气。

临安的城郊总有许多名不见经传的相师,他们大隐于市,却总能一语成谶。花杏家在的南郊就有个算子说今年国运面临大变,临安城会有一劫。花杏有一日路过这算子,算子老头叹了口气,很悲伤似地指着她,说了句“好标致的丫头,可惜早年却要遭那么大的罪”。花杏平日虽爱笑爱闹,却也不是没有心的,她暗自记住了算子的话,每当看到母亲,那句话就浮现心上。

这些话并非空穴来风,临安城这一年并不太平。南郊一年间就有好几个老人相继离世,花杏平日和村里人都常来往,故也因着这些疼她的老人离开更为伤怀。

当今皇帝自年节后便缠绵病榻,这是举国皆知的事。本朝的皇帝立太子立得格外早,立的是皇后的长子。嫡长子早夭,之后的几年内国本之争就未曾断过,有人主张立皇后的幼子,认为嫡出尊贵,出身是重中之重,也有人主张立一个出生低微的逝世嫔妃生的庶长子,因其才能出众,又是众皇子中最为年长者。当今皇上的心意讳莫如深,也很忌讳大臣结党营私,提议国本之事。几年前威望甚高的礼部尚书宋诚就因着立嗣犯了皇帝忌讳,又被小人陷害,流落得举家被抄的下场。

眼见当今皇帝寿数将尽,立嗣之事未定,储位之争在所难免,花杏虽小,却也能隐隐察觉到临安的大劫恐难幸免。

花杏盯着那碗药怔住了神,一阵清风吹过,将窗外的槐树落花吹进碗里,花瓣在汤药上漂浮着,就像花杏不定的心。

花杏转过身摸了摸母亲的额头,为睡着的母亲掖好被子,便一人向临安的净慈寺走去。

临安城仍旧是花杏熟悉的景致,白墙黑瓦,马头墙上因着岁岁年年的梅雨而褪了白,露出陈旧的砖。小贩的叫卖声不绝,花杏却没有心思细看那些小玩意儿。就连她走过常来的白岩书院前的石桥,也只是在书院前顿了一顿,便向寺庙方向走去。

人间繁华多笑语,花杏此时只听到疾行时两鬓的风声。

绿树荫浓中,一座禅院映现花杏的眼前。禅院后是青山松涛,风过处山岚隐隐,涛声阵阵。

金色的匾上是庄严的三个泼墨大字“净慈寺”,长联工整,写的是:净世三千心证空明见我性,慈世八方五蕴了悟观众生。花杏不懂佛法,却对这些字句似有觉悟。她站了会儿,方进了禅寺山门。

梵音阵阵,从水面清圆荷风上传来。花杏烦躁悲伤的心,似是被抚慰了般。她看着大雄宝殿的经幡,经幡随着风动而动。花杏不安的心绪,也在随风而动。香火繁盛,烟篆蒸腾迷住了世人的眼。

花杏曾经常随母亲来禅寺祈福还愿,今日是她第一次独自一人来这里。午后的香客要少了很多,三三两两的行人,各怀心事。花杏也怀着自己沉重的心事,跪拜在金身神佛前。

俯仰间,花杏感受到两重影子盖住了她的身影。

花杏起来转过身,发现是一身干练打扮的月行,月行身边还有长衫打扮的何清池,花杏好几日未曾见这两个人了,脸上自然地露出亲切笑意。花杏见月行两手空空,不像巧遇,曾经多次聊天也没有听她说家里有上香的习惯,不由得疑惑。

“姐姐,你怎么也来寺里了?”

“我方到书院遇到清池,就看见你走过去,很急的样子,我们就跟过来了。”

月行把胳膊搭在花杏肩头,花杏转头看,何清池的药果然很有效,月行手上的疤痕范围不大,但那深深的一小圈,却永远在她手背和掌心上了。她想起那天的糟心事,以及这几日家里的事情,不由得低下了头。

“花杏……我是不是惹你不高兴了……”

何清池低下头,扭捏地玩着手指,清秀白净的脸上是明显的红晕,倒像是扑了胭脂水粉的小姑娘。月行嘴角又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笑,她抱着手,别过脸去冷冷地打量宝殿中的陈设,好像处身红尘外的行客。